大衛·霍克尼在2013年畫的高古軒肖像“沒有人真的需要一張畫。”這個幫世界上最貴的藝術家賣過畫——或者說,把他們賣成了最貴的藝術家——的頂級畫商說。“藝術品的價值是創造出來的,是一個群體來界定它值多少錢,而維系這個價值體系,就是一個畫商的工作。”“我能賣掉任何東西,偽劣品、次品、皮帶扣子……反正只要能賣的就行。”象外藝術第四課,讓我們來看看天價藝術品幕后的人:頂級畫商是怎么工作的?在藝術品交易這事兒上,有一個非常出名、同時有點荒誕的案例:2005年,最有錢同時也最受爭議的英國藝術家達米安·赫斯特(Damien Hi
高古軒之所以能建立今天這樣龐大的藝術帝國,原因之一,按照《華爾街日報》的說法,是因為他:從來不對藝術家說“不”。
1991年左右,美國極簡主義雕塑家理查德·塞拉(Richard Serra)想做一些大圓環之類的作品,但找不到合適的展示空間。
某天,他和高古軒經過紐約SOHO區域的一個停車場,后者喜歡它。“拉里,那就是一個停車場。”塞拉提醒他。而他卻反問:“你想什么時候做展覽?”
塞拉告訴他大概六個月后,高古軒就在這個停車場上為塞拉建了一個畫廊。
理查德·塞拉的作品,營造巨型迷宮式的體驗效果。
“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‘不’字。每一件我讓他幫我做的事,他都做到了。”塞拉說,“你可以說他是一個賭徒,但他從來不會輕易被嚇著,只要看準了機會,他就絕不放過。”
據稱高古軒從來不干涉藝術家的創作,而且,藝術家缺錢的時候,他還會提前支付“生活費”甚至作品的制作費,以便他們能安心創作。
比如另一個也挺受爭議的藝術家杰夫·昆斯(Jeff Koons),早年缺錢制作,高古軒就為他到處奔走——幾乎20年之后,昆斯的那一系列作品才陸續出爐。
上圖:高古軒與塞拉(左)和杰夫·昆斯(右);
下圖:杰夫·昆斯的作品《Play Doh》,就是一堆顏料。
另一個例子關乎美國藝術家托姆布雷(Cy Twombly)。
生于1928年的托姆布雷是高古軒最鐵的藝術家朋友之一。在長達20年的合作期里,他們甚至沒有簽訂過任何書面協議或合約。托姆布雷晚年去意大利定居,高古軒還專門為他在羅馬開了一家畫廊。
2011年去世之前,頑疾纏身的托姆布雷常常要往返美國和意大利,高古軒就用自己價值4000萬美元的私人噴氣式飛機接送,以至于托姆布雷說:“我這一輩子,最喜歡兩件事情,一件是畫畫,另一件,就是坐拉里的飛機。”
讓你們感受一下托姆布雷的另一件作品——名字不重要,反正都是畫圈圈。
一個畫廊主擁有自己的私人飛機,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。
你想想,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時候,一件印象派大師的杰作也不過就是30萬美元,但到了2014年,全球藝術品交易已突破680億美元;2015年,佳士得(全球最主要的兩家拍賣行之一)一個星期就賣掉了10億美元的藝術品。
唐·湯普森在《瘋狂經濟學》一書中寫到,作為一個賣畫的,你不能比旗下的藝術家看起來還過得好,但是,高古軒“是少數能打破業界這一不成文規定的畫商之一”。
我們有時候會嘲笑當代藝術,但從投資的角度來看,你不得不佩服高古軒的眼光。
高古軒從不做藝術圈里的天使投資人,去培養或代理新晉藝術家——巴斯奎特(Jean-Michel Basquiat)也許是唯一的例外——而他顯然押中寶了。
父母是海地和波多黎各移民,巴斯奎特生于紐約, 從未受過正統的美術訓練,高中就輟學,而高古軒說第一次看到巴斯奎特的作品時,他感覺自己頭發都要豎起來了。
上圖:巴斯奎特給高古軒畫的肖像;
下圖:巴斯奎特和他當時的女朋友麥當娜。
雖然不知道巴斯奎特是何方神圣,但高古軒還是以3000美元一張的價格在某家畫廊買了三件巴斯奎特的涂鴉作品。那時巴斯奎特才19歲,還有一個后來享譽全球的前女友:麥當娜。
大多數時候,高古軒采用更加保險以及回報率更高的方式。別人幫他發掘那些有個性、有潛力、甚至已經過市場檢驗的藝術家,而他要做的,就是挖墻腳,或者等對方主動投奔。
例如,以畫一些變形的情色畫出名的美國藝術家約翰·柯林(John Currin)從之前的畫商安德里亞·羅森(Andrea Rosen)跳槽到高古軒,“是因為高古軒以140萬美元將他的《漁人》賣給了紐豪斯,這是當時他作品拍賣紀錄的3倍”。
喏,這就是約翰·柯林的作品,融合了古典繪畫但又透露出色情意味的女人像。
安迪·沃霍爾是另一例子——他早先是傳奇畫商卡斯特里(Leo Castelli)代理的藝術家,但卻因為受了委屈,自己私底下賣作品。
1985年,高古軒代理了他一批不太受重視的畫作,并給他做了個展。結果過了一年多,安迪·沃霍爾就死了。
這位波普藝術的代表人物曾說,“死亡意味著大量的財富,死亡能使你成為明星。”他自己的死亡證明了這個預言——安迪生前的作品價格從未超過5萬美元,2015年,他的《彩色的蒙娜麗莎》以5610萬美元的價格成交,而2014年更是以《貓王三重影》拍出8190萬美元天價稱雄當年的拍賣榜單。
安迪·沃霍爾,《彩色的蒙娜麗莎》。
作為少數代理他的畫廊,高古軒在安迪·沃霍爾去世近30年后,仍舉辦了20多場作品展,并將他的價格持續推高。相比于藝術家本人,高古軒才是最大的贏家。
如前所述,高古軒代理過的藝術家基本上囊括了當代最貴的那部分人,除了美國本土和歐洲,還包括日本的村上隆、草間彌生,韓國的白南準(后來加入美國籍),在中國,高古軒代理的唯一一個藝術家是曾梵志——2011年、2013年、2015年,高古軒分別為他在香港、倫敦、紐約做過個展。其中,在2013年,曾梵志的《最后的晚餐》在蘇富比拍出1.8億港元的天價。
高古軒和村上隆。
創作中的曾梵志,這一“野草”系列最后在高古軒展出。
那么,是什么因素決定著高古軒要不要簽約某個藝術家呢?
“你得看作品的質量,同時,也得看你是否能賣掉它。”高古軒說。
“相信我,這也是藝術家們想要的:他們希望作品被賣掉。你是他們的主要經濟來源,所以你必須要保證你能做好這事兒。你知道,他們得買房子,得把孩子送去私立學校上學,而這些都需要錢。世界就是這么轉起來的。”
第二個問題:高古軒是怎么把畫賣給那些有錢人的?
我的解釋是:懂不懂藝術沒那么重要,但絕對要懂得做生意,以及跟做生意的人打交道。
高古軒生于1945年,出身并不顯貴。他爸早先是一個會計,媽媽是一個跑龍套的演員和歌手,而他自己看起來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好學生——高中因為游泳游得好,進入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(UCLA)后,他參加了學校的水球隊,然后大二那年從中退出。
1969年,高古軒從UCLA的英語文學系畢業,做過音像店、書店、超市的店員,還做過停車場的經理。某天看到有人在停車場附近賣海報,他就想,或許自己也可以試試。他發現,相比于賣15美元的一張海報,只要把海報裝上框,就能讓價格飆升到50甚至100美元。
你看,多裝一個畫框,就能讓畫多賣好幾倍的價錢。這就是生意人的頭腦。
大衛·格芬(David Geffen),好萊塢億萬富豪、“夢工廠”三大創始人之一,同時也是高古軒的客戶和朋友說,“從來沒有人像拉里那樣,在藝術市場這么做生意——他天生就適合干這個。”
而高古軒自己的說法是:“我能賣掉任何東西,偽劣品、次品、皮帶扣子……反正只要能賣的就行。”
格芬在接受采訪時說,有好幾次,高古軒都把他不知道也不想要的東西,成功地賣給了自己(格芬)。
這張照片把藝術圈權力最大的三個人都囊括進去了:左邊是年輕的高古軒,右邊是卡斯特里,中間那個是頂級收藏家薩奇。
在這一點上,高古軒是頗有他的前輩李歐·卡斯特里(Leo Castelli)之風的——抽象表現主義畫家威廉·德·庫寧(Willem de Kooning)有個說法:“你給他兩個啤酒罐,這個王八羔子都能給你賣了。”(后來賈斯帕·約翰斯(Jasper Johns)還真做了兩個鑄銅的啤酒罐,而卡斯特里還真是把它們賣掉了。)
現當代史上這些頂級的畫商,無一不是營銷和品牌專家。
但是,高古軒和他們都不一樣,就像《華爾街日報》所形容的,“沒有一個人能像拉里那樣,處理數字后面那么多的‘0’”,換而言之,沒有人像他那樣,能把藝術品價格推高到今天這個令人厭煩的高度。
美國現代藝術博物館(MoMA)的藝術總監格蘭(Glenn Lowry)說,高古軒是藝術市場里站在頂端的那個人,而后者也毫不諱言喜歡藝術品交易。
而且,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藝術品交易的脆弱本質。“沒有人真的需要一張畫。”高古軒說,“藝術品的價值是創造出來的,是一個群體來界定它值多少錢,而維系這個價值體系,就是一個畫商的工作——不是做幾單生意那么簡單,而是要確保,讓大家覺得重要的那些藝術品真的那么重要。”
曾經有一段時間,人們(尤其是剛剛進入這個圈子的買家)都希望藝術品的價格能像房價那樣降一降,但到了后來,他們說:“我希望它永遠都別跌。”(這事兒可以看看我們的舊文:動不動好幾億,為什么名畫能賣那么貴?|象外藝術經濟第一課)
對價格這事兒,高古軒從來就沒內疚過。“我從來都不認為藝術市場是一個所有人都能來玩的地方,”他說,“的確,我們在全球都有畫廊,但我們更傾向于賣給少數中的少數人。我相信藝術應該大眾化,但當你真正進入這個領域,你就會發現,它其實還是一個精英的世界,不僅僅是經濟上的精英——有多少人真正讀詩呢?”
跟那些少數中的少數人打交道的時候,高古軒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——
在業內,高古軒有一個外號,人稱“Larry Gaga”或“Larry Go-Go”,意指他精力充沛,果敢迅速。
1979年,他從雜志上看到某個藝術家的作品,于是馬上致電談合作。幸運的是,后者不僅接受他的提議,還把自己的畫商卡斯特里介紹給了高古軒。
通過卡斯特里的介紹,高古軒又認識了一堆藝術家和藏家——他甚至直接撬了卡斯特里的墻角——通過查號臺的服務,三番五次打電話給卡斯特里對接的大藏家特雷梅恩夫婦(Burton Tremaine and Emily Tremaine),并說服后者將一些作品的委托銷售權從卡斯特里轉交于他。高古軒甚至將畫廊直接開在了卡斯特里的畫廊對面。
高古軒的第一個大客戶是康泰納仕(Conde Nast)的老板紐豪斯(S. I. Newhouse),后者委托他在拍賣場上叫價1000萬美元,買下蒙德里安(Piet Mondrian)的《勝利之舞》。
蒙德里安,《勝利之舞》
要知道,頂級藝術市場是一個很小的俱樂部。一個人是否能被視為頂級畫商,取決于他電話簿里有多少大藏家的名字,以及多少人愿意毫不猶豫地讓他買東西。
借助紐豪斯這一戰,后來那些最大的收藏家和有錢人,比如格芬、薩奇、科恩,還包括佳士得老板弗朗斯瓦·皮諾(Francois Pinault)、金融家萊昂·布萊克(Leon Black),以及慈善家埃里·布羅德(Eli Broad)等人,一一成為高古軒的大客戶。
高古軒有一種能力,他能將幽默、直接以及謹慎融為一體,用高超的手段將藝術品炒到高價,以擔保所有的買家都實現增值。最后,他達到了將自己做成品牌的目的——“相信拉里總是沒錯的”。
2004年,高古軒倫敦主畫廊開幕的時候,僅通過電話、幻燈片和電子照片,高古軒就將托姆布雷那些價格介于30萬至100萬英鎊的作品賣掉。
2007年,湯姆·弗里德曼(Tom Friedman)的個展預售,高古軒甚至連電話都不用打,只是將弗里德曼的作品圖放在網站上,然后設置一個登入密碼,將密碼發到客戶的郵箱,然后——一天之內,作品全部賣掉,最貴的一件售價50萬美元。
湯姆·弗里德曼的展覽現場。
《瘋狂經濟學》一書中寫道,“就算是高古軒的其他展覽,只要畫廊職員打電話跟客戶說‘拉里認為你一定要收藏這件作品’,所有展品都會售罄。一名高古軒的離職員工透露,大約每四個客戶中就有一個會回答‘好,那我要了’,根本不會問‘這件作品長什么樣’或者‘要多少錢’。”
他們信任高古軒,就像信任自己的投資顧問一樣——毫無疑問,高古軒就是他們的投資顧問。而絕大多數情況,他們都贏了。
高古軒的朋友Jean Pigozzi說:“一開始的時候,所有的人都說:他是一個騙子!對,他現在也是一個大忽悠,但是,他真的學得非常、非常快。”
每天早上,他會看CNBC和CNN,然后到了11點,他就從家里走到一個街區對面的辦公室,開始聯系客戶。他不經常打電話,而是發短信,比如發給LV的老板路易斯·威登;他也從來不用電腦,兩個助手幫他處理所有的郵件。
他有著令人過目難忘的銀灰頭發和眉毛,而他自己則對藝術品過目不忘。他會記得在哪里看過一張什么樣的畫,賣多少錢以及誰最后擁有了它。
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要到他想要的東西,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它賣給他想賣的人。比如收藏家埃里·布羅德就說在自己2000多件藏品中,有40%都是高古軒賣給他的。
如果他知道你手上有一張安迪·沃霍爾的畫,而恰巧又有人想要,高古軒會一天給你打50個電話,不厭其煩地催你為什么還不給他發作品圖。
甚至,對于那些聲明了不賣的作品,他也能私下促成交易。比如格芬不想賣手頭上那件德庫寧的《女人三號》,于是搪塞高古軒說,“除非你出1.4億美元,我就考慮一下。”
德庫寧,《女人三號》
結果,當天高古軒就把錢準備好了——他以接近1.4億美元的價格私洽成功。那是2006年,當代藝術品交易還沒有到達瘋狂的頂點;直到2013年,培根作于1969年的一張作品拍出了1.42億美元,才刷新了德庫寧的這一紀錄。
高古軒從未成功加入美國藝術經銷商協會——他們這一行的頂級俱樂部;達米安·赫斯特、草間彌生以及其他少數幾個藝術家也脫離了他的畫廊;最近幾年,他還因為稅務、涉嫌擾亂藝術市場等問題身陷官司。
不管人們討厭他還是喜歡他,高古軒仍然是世界上最出名的畫商,是拍賣會上所有名流都想著過去寒暄兩句,以表示“我跟拉里是哥們兒”的權勢人物。
藝術媒體樂于分析他的成功訣竅,比如從不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客戶身上,鞭策手下的員工高效地完成業績,甚至連在自己生日的時候都給員工發郵件,“今天是我生日,趕緊幫我賣點畫吧。”
高古軒豪宅之一。
在他不同的別墅里,放著畢加索、蒙德里安、培根、安迪·沃霍爾、托姆布雷等人的藝術品,估計其價值已經超過10億美元,不過高古軒說自己從未想過賣掉它們。
他的藝術帝國會持久嗎?他所經手過的那些藝術品呢?
“很難說一百年后這些藝術品會不會像我們所期望的那樣持續下去,這也是為什么我們稱之為時間的考驗。”拉里·高古軒說,“我已經將這門生意做起來了,而且沒有退路,就像西西弗斯,我每天需要將石頭推上山,有一些時候其實是石頭推著我上山,但不管怎么樣,我需要讓石頭動起來——而我就愛這樣做。”
金·戈登(Kim Gordon)“畫”的高古軒的名字——其實Kim首先是一個歌手,然后才是一個藝術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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